中日关系舆论调查解读 | 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该如何看待对方
10月24日下午，由中国外文局和日本言论npo共同实施的第十五届北京-东京论坛“中日关系舆论调查”结果在北京发布。“中日关系舆论调查”自2005年首次实施以来，已成为反映中日两国民意、增进相互了解的重要途径之一，也是北京—东京论坛嘉宾讨论的民意参数和讨论话题。就今年公布的调查结果，我们特邀了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金嬴女士对其中的重点数据进行了分析解读。
2019年，在国际格局加速演变、全球治理体系深刻重塑的大背景下，通过两国领导人和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中日关系重回正轨并取得新发展。过去一年，中日战略对话、高级别政治对话、安全对话、海洋事务高级别磋商、经济高层对话等政府间机制性对话相继展开，立法机构、政党、民间友好团体、青少年、游客等社会各层次广泛交流，两国关系站在新的历史起点，面临进一步改善发展的重要机遇。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日两国都进入了发展的新时代。细致分析、综合研判舆情民调信息，摸清认识分歧点、观念差异点，找准利益契合点、合作增长点，将有助深化两国民众的相互理解，加强彼此沟通，推动中日关系持续向前发展，并为地区及世界的和平、稳定与繁荣作出更大贡献。
1 金嬴：2019年两国公众对于对方国家的印象依然持续中国相对良好、积极，日本相对不好、消极的态势。从性质上看，选择好印象的理由多集中于生活水平、旅游经历、消费感受等个体、微观层面，选择不好印象的理由多集中于侵略战争、领土争端、政治体制等群体、宏观层面。
2019年，中国公众对日本总体印象持“很好”和“相对较好”的比例为45.9%，印象“不好”和“相对不好”的比例为52.7%；日本公众对中国总体印象持“很好”和“相对较好”的比例为15%，印象“不好”和“相对不好”的比例为84.7%。与2018年相比，中国公众对日本印象好转的比例为29.6%，日本公众对中国印象好转的比例为5.9%。
造成上述两国民众认知差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些基础性因素的影响值得关注。比如，受人口结构的影响，两国受访者样本的年龄层次存在明显差异，中国受访者18岁至50岁比例为75.9%，51周岁及以上为24%；日本受访者18岁至50岁比例为46.5%，51周岁及以上为53.5%。关于是否去过、何时去过以及去对方国家的目的，两国公众的情况也有较大不同。中国公众去过日本的比例（20.2%）已经超过了日本公众去过中国的比例（14.4%），且97.5%的中国公众是在近五年访问日本，而日本公众近五年访问中国的比例为26.4%，比例最高的是2011年以前访问过中国（47.2%）。
2 金嬴：当前，中日关系正处于承前启后的重要节点。两国公众高度认同两国关系的重要性，但是对于关系发展现状和未来趋势的认知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今后两国需要继续增强政治互信，提振民众信心，积极推动落实领导人共识，推动中日关系持续稳步向前发展，并携手应对地区和全球性课题，共同为国际社会作出贡献。
两国均有多数公众认可两国关系的重要性（中国67%，日本72.7%）。对于当前的两国关系，正面评价的比例中国（34.3%）高于日本（8.5%），负面评价的比例日本（44.8%）高于中国（35.6%）；对于过去一年的两国关系，选择“变好”或“相对变好”的比例中国（25.5%）高于日本（8.3%），选择“变差”或“相对变差”的比例日本（31.8%）高于中国（23%）；对于未来的两国关系，积极评价的比例中国（39.2%）高于日本（8.4%），消极评价的比例日本（25.8%）高于中国（18.6%）。但总体来看，“说不清”、“没有明显变化”、“没有变化”的比例在两国公众中都占有较高比例，这种态度不明、信心不足的舆论状况值得重视。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两国公众认为“增强政府互信”是进一步加强中日关系最有效的方法。在展望两国关系与东亚未来时，两国公众均选择“和平”（中国43.6%，日本59.4%）与“合作发展”（中国42.5%，日本38.7%）作为最重要的价值观，支持两国在亚洲地区事务上合作（中国69.3%，日本63.5%）。由此可见，未来加强沟通，增信释疑，不仅对于开创两国关系新局面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而且也有利于两国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中发挥更为积极和建设性的作用。
3 金嬴：近年来中日关系内涵不断延伸，战略价值日益凸显。2019年8月，中日时隔7年重启战略对话，这是两国政治互信不断增强的表现，也体现在两国公众对历史、领土与安全等敏感问题相对平稳的态度上。另一方面，调查结果也显示，两国公众对海空联络机制的状况不太满意，对东北亚地区多国安保对话机制抱有期待，对解决朝鲜问题的外交努力是否充分存在较大的意见分歧 。
关于历史认识问题，认为“问题没有解决，是两国关系决定性的大问题”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解决，但仍旧是个大问题”的比例在两国均占据多数。但是，在解决历史认识问题的路径上，中日两国的多数意见依然表现出很大差异，中国公众的首位选择是“日本对侵略战争的认识”（60%），日本公众的首位选择是“中国的反日教育历史教科书”（59.8%）。
调查结果显示，以钓鱼岛问题为代表的领土争端仍然持续过去几年的态势，被视为阻碍两国关系的首要障碍（中国51.2%，日本54.4%）。但是，两国公众对因领土争端引发军事冲突的担忧有所下降。
2018年6月，中日启动避免偶发性军事冲突的海空联络机制。对于这一机制为避免两国间偶发性军事冲突是否充分的问题，两国公众选择“充分”的比例均未过半。“不充分”与“不知道”占据多数的的舆论状况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和分析。
过去一年，两国公众对外部军事威胁的危机感均未增加，但总体上，日本公众（74.7%）的危机感强于中国公众（55.5%）。当前，包括东北亚在内的亚洲地区正处于安全体制的深刻调整时期。防务关系是中日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未来两国防务部门需要进一步加强交流沟通，妥善管控分歧，增进安全互信，推动构建符合新时代的建设性安全关系，为两国及地区的和平与安全注入正能量。
4 金嬴：当前，世界面临单边主义挑战，国际规则和多边秩序受到严重冲击。中日作为亚洲重要国家和世界第二、第三大经济体，能否加强沟通合作，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沿着正确方向发展，成为摆在两国面前的重大现实问题。两国民众的态度差异反应了双方对未来国际格局和世界秩序的认知差异。
调查数据显示，两国公众均高度认可自由贸易、多边主义对世界经济的重要性，但两国民众态度存在差异。中国公众支持wto改革的比例为78.5%，显示出在原则与方法的认知一致性；而日本公众支持wto改革的比例为48.9%，明显低于认可自由贸易体制重要性的比例，这反映出在如何维护和推进世界自由贸易体制的问题上，日本国内相当一部分民众存在着暧昧模糊的态度和游移观望的心理。
中日两国民众在自由贸易体制、wto改革上的态度差异，是由更深层次的问题意识所决定的。具体来讲，就是如何看待两国经济合作关系、如何认识当前的中美贸易冲突、如何评估未来中日两国的经贸发展、如何判断未来的世界经济秩序。
关于两国经济合作的关系，选择“互补性强，可以实现合作共赢”的比例中国（60.8%）高于日本（26.7%）；在中美贸易冲突对两国关系的影响上，中日民众选择最多的都是“不利”（中国45.7%，日本50.2%）。
美国升级对华经贸摩擦，已经对中日之间及两国与亚洲、与世界之间的产业链造成一定的影响。在此背景下，两国民众如何评估未来两国经贸关系，也是非常令人关注的问题。调查结果显示，两国公众选择“大幅增长”或“略有增长”的比例中国（59.3%）高于日本（27.2%），选择“不会变化”的比例日本（30.4%）高于中国（23.4%），选择“略有减少”（16.8%）或“大幅减少”的比例日本高于中国（7.4%）。
关于未来世界经济秩序能否保留自由、开放的架构，不断发展，中日舆论的差异更加明显。中国公众的态度更为明确和乐观，而日本公众的态度更为不定和悲观。在中日经贸与世界经贸之间的关系上，日本舆论的消极心态更为突出。
上述中日舆论的疏离与两国民众对于对方国家的心理距离和角色预期有一定的相关关系。调查结果显示，关于对本国未来重要的国家或地区，两国公众都首选美国（中国28.9%，日本62.9%），而选择对方国家的比例则大幅下降（中国选择日本14.7%，日本选择中国6.8%）。关于为国际秩序的稳定进一步发挥领导作用的国家或地区组织的问题，两国公众自选（中国76.2%，日本37.5%）或选择美国（中国31.7%，日本57.1%）的比例均远远高出互选（中国12.5%，日本13.8%）的比例。由此可见，未来要推动中日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发展，为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携手合作，不仅需要培养两国更多的共同利益、共同关切，更需要在彼此尊重、相互认可方面做出更大的努力。
5 金嬴：2019年中日两国领导人就启动两国高级别人文交流磋商机制，积极开展民间友好交流，促进青少年交流达成共识。目前，中日两国大多数公众都不具有亲身体验对方国家、直接与对方国家人民交往的经验，民间交流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与此同时，两国公众对过去一年民间交流的肯定性评价有所降低。相互接受留学生是两国公众共同认可的交流方式。此外，中国公众更为重视媒体交流，日本公众更为重视文化交流。在对本国媒体的报道是否客观公平，有无对改善两国关系发挥积极作用上，中日舆论差异明显。
调查结果显示，80%的中国公众、85.6%的日本公众没去过对方国家；75.5%的中国公众、80.3%的日本公众没结识过对方国家的民众。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中日作为近邻，今后应该鼓励各自的国民多到对方国家走走看看，增加感受，增进了解。
对于大多数无法去旅游或直接参与民间交流活动的公众来说，媒体的作用和影响至关重要。本次舆论调查结果显示，绝大多数两国公众（中国84.5%，日本94.1%）通过本国新闻媒体获得关于对方国家和两国关系的信息。但是，关于本国新闻媒体的报道、评论是否客观、公平，中日两国公众的评价差异巨大，80.4%的中国公众对本国媒体予以认可，而日本这一比例只有14.9%；关于本国媒体对改善两国关系、促进两国民众相互理解的贡献，86.6%的中国公众持肯定态度，而日本这一比例只有26.9%。关于网络言论是否反映两国关系的主流民意，80.3%的中国公众表示认可，而日本这一比例只有24.7%。